直到今天Sir才敢说。
心里悬着的石头,落地了。
600多天的等待,终于在电影院里兑现的时候,Sir听到的除了欢呼。
还有穿过银幕对当下重重的叩问。
想看一部电影,为何(还)这么难?
你还保有对电影最初的爱吗?
电影,究竟给生命留下了什么?
相信大家今天最关心的,必然是这——
首先,Sir必须要说两个没想到。
第一个。
没想到故事这么简单。
没有张艺谋以往极致的形式追求,浓墨重彩的摄影,整齐划一的大场面。
而是返璞归真。
认认真真地,讲好了一件小事。
第二个没想到是——
没想到在这个简单的故事里,老谋子竟然藏了那么多想说的话。
有的像旧照片一样温暖泛黄。
有的如胶片边缘,锋利,稍不留心就会割进肉里。
(P.s. 以下内容涉及部分剧透,建议观看过影片后阅读全文。)
难
要说《一秒钟》。
不能不从一个难字说起。
经历退赛、撤档、延期,直到上映前3天,再次传来因“技术原因”从金鸡奖退出的消息。
这一起的艰难,正好和剧情形成了互文。
电影开场,火伞高张,黄沙万里。
一小我在赶路。
看上去很累,又很急。
嘴唇干裂,面容黢黑,好像被烤焦了一样。
他叫张九声(张译 饰),是个劳改犯。
从农场逃了出来,徒步穿越沙漠,只为了去看一场电影。
你必然会想:这人疯了吧?
说来你可能不信,他要看这场电影,真要像西天取经那样遭遇九九八十一难。
他来到一分场,天色已晚,电影也放完了,只能等明天再去二分场看。
但就在这晚,电影胶片被一个叫刘闺女的小女孩(刘浩存 饰)偷走。
他马上追上去,把胶片抢过来,送到二分场。
女孩要胶片干什么?
不说。
反正像跟屁虫一样,一起尾随。
胶片十分困难到了二分场。
结果被驴车拖了一地,本来就脆弱易损的电影胶片,这下因为“技术原因”,放不成了。
张九声拿过盒子一看,心态崩了呀——
《新闻简报22号》(《新闻简报》是当时看电影前,规定要放的重大新闻)。
他要看的就是这一盒。
新闻里有他女儿的一秒钟,宝贵的一秒钟!
怎么办?
只能死马当活马医。
在放映员“范电影”(范伟 饰)的指挥下,二分场的革命群众们,齐心协力,演出了一场电影抢救行动。
《一秒钟》的雏形来自严歌苓小说《陆犯焉识》的一个片段——
陆焉识为了看银幕上的女儿,逃出劳改农场。
他的那种执着和背注一掷。
一下把张艺谋召唤回了那个对电影极度渴求的年代。
从此,这颗种子就种进张艺谋心里,生根发芽,一点点长成了今天的《一秒钟》。
在故事发生的70年代,张艺谋还在工厂车间上班,每天挤出时间去自学摄影。
4年后,他凭借摄影作品被北京电影学院破格录取,念的是摄影系。
对于胶片,老谋子是太熟了。
这份手艺与情怀,早已刻进了他的骨髓。
早在剧本还没写完时,他就想好了这个洗胶片的镜头,说着说着就在编剧邹静之面前比划了起来。
正因为这番起心动念。
张艺谋也像主人公一样,不吝历经险阻,豁出去了也要把电影带到我们面前。
你要问值不值?
今天上映的《一秒钟》,是最好的答案。
迷
过去人们对电影有多痴迷?
晚上放露天电影,天还没黑就要去放板凳,抢位置;
看一场电影,赶十几里地也不在话下;
真人真事,Sir的姑妈年轻的时候,有次听说镇上要来放电影,一整天都失魂落魄,出门前因为太着急,一不小心就把没兑凉的滚水倒进了太外婆的洗脚盆……
说起这些。
今天再迷的影迷,恐怕都觉得匪夷所思。
当年一场电影多让人兴奋?
《一秒钟》在片场是这样提示群众演员的:
“每次看电影像什么一样?”
“过年!”
在幕后纪录片里,张艺谋说:当时,连杀人犯都不肯耽搁别人看电影。
电影放一晚,第二天就走了,下一次有电影来,要到两个月后。
除此之外,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几乎为零。
看一场电影。
可不就是一场狂欢么。
电影里耳熟能详的歌曲,还会集体合唱,就像在演唱会现场一样。
电影放映员会得到特别优待,大家主动巴结,只为了看电影时有个好位置。
一到电影放映的时候。
礼堂里上上下下挤满人,坐地上,骑窗户上,站墙角里,甚至连银幕后边,一个空位不剩。
《一秒钟》的故事基础在于——
那个年代,一卷胶片能牵动全社会的心。
那时闭塞、贫瘠的生活里,电影是照在人们脸上的一束高光。
《一秒钟》是怎么表现那种发自心底的渴望的?
一个细节——
水。